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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科院博士,卷入缅甸诈骗风暴后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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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缅甸都将成为无法避开的幽灵,不断把他拉回那个湿热的雨季。「他总归是要生活。」好友赵友平有些无奈。但问题是,生活如何才能继续?

文|李雨凝

编辑|金匝

归来

年9月初,张原辗转回国。这场从8月底就刮起的「中科院博士陷于缅北诈骗园区」的风暴,迎来阶段性的结局。

杨青在时隔两年后见到男友,第一感觉是他整个人「瘦了不止一圈」,看上去「像经历了一场大灾难」。张原原本就瘦,肤色偏黑,缅甸归来,热带生活又在他身上留下新的印记,除了愈合的伤口,还有从雨林带回来的一片红疹。

上一次两人见面,还是在8月的视频电话里。杨青在国内,张原在缅甸东部妙瓦底的诈骗园区(不是网传的缅北)。救他出来这件事,已经到了最后阶段。

起因是今年4月,张原被发现对外泄露「公司」信息,要被开除。在园区,泄密是和吸毒、盗窃「公司」财产并列的三大罪状之一,要经历最严重的惩罚。他先后经历了挨打、禁闭在园区兵站,最后因为国内迟迟没打来钱,又被带回「公司」,单独关押在原本可以住8人的宿舍,等待最后一笔交易款到账。

「公司」为了拿到钱,已经不再限制杨青与他联系,甚至每天都要给国内拨去视频。视频的那端,张原精神憔悴。「受惩罚就不会多舒服。」在催促中,「公司」里负责张原的人事代理警告杨青。杨青着急,让对方好歹稍微给男友拿点吃的,钱正在想办法。但后来,张原回国后才告诉她,人事代理挂了电话后,就再没管过他。

距离张原来到缅甸已经近一年。等待他的命运只有两个——钱到账,回国,或者被转手卖给园区里同一个集团的另一家「公司」。前东家给他开了一张10万泰铢的罚单,理由是之前被关兵站时罚得不够多。这笔罚单被划转到新公司账上,按这里的规定,最终是由他来偿还。

最终,张原还是被转卖了。但救人的窗口也没有关闭,家人们把凑齐的钱打给杨青,她直接跟人事代理索要账户,被告知「没有这么操作的」。后来,她又按照指示,把钱存去外国的第三方平台,但支付宝因「诈骗风险」锁定了她的账号,钱款也被冻结,无法转移。

「公司」不相信这样的说法。他们坚持认为,是杨青私吞了这笔钱,要两头吃。救援陷入僵局,连张原自己都觉得,「可能再也走不出园区」。

转机发生在阿龙介入后。阿龙是中间人介绍,背景复杂,自称于年年底开始在缅甸组织营救,从诈骗公司手中救出过余人。在此之前,杨青和张原的同学们想了很多种方法求救,但大多没有下文。

8月17日,阿龙得知张原的消息后,「谈了足足6天」,将张原的赔款谈到了美金。加上手续费,家人把总计元人民币转给了阿龙,最后用比特币交易的形式交付了这笔款项。

一个星期后,阿龙的人从园区门口接到了张原。与一些被蛇头带着偷渡来到缅甸的「猪仔」不同,张原办理的是泰国旅游签,之后又被「公司」带去了一河之隔的缅东。如果直接从缅甸出境,张原会留下偷渡的记录。「这么一个博士,不合适。」阿龙考虑了一下,旅游签逾期总比偷渡好,最终,还是将张原送回了隔岸的泰国。

泰国移民局接手了张原,将他带到当地的拘留所。10天后,张原以合法身份从上海入境,回到中国。回国的第一周,他先后来到曾经学习、生活过的西安、南京、合肥,拜访参与转发与求救的老师与同学,其中多数人,都是很长时间来第一次与他重新联系上。

但风波并未停止。离开园区后,张原便看到了网上的各种说法。高中同学赵友平,是他认识20年的老友,时隔一年,在南京,他们一起吃了饭,又喝了点酒。饭局进入谈心阶段,赵友平发现这位老同学明显话变多了,想要沟通和倾诉。「他有点委屈,自己明明被骗,但网上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主动过去的。」

那些声音里,大多是质疑张原去园区的动机:欠下贷款,想捞偏门。另一种嘲笑是,如果博士还能够被骗,是否也就证明了「读书无用」?还有人解读:只有博士的求救才能被人看见,普通人根本救不出来。

赵友平劝他静一静,不要这么快出面回应。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劝说他的人,但张原仍想要解释。9月11日,张原开通了微博,之后又通过抖音,接连发了几条内容讲述自己的经历。信息越多,质疑也越多:怎么拿到的签证?为什么离开庐山植物园?在园区挣多少钱?

原本,他以为都能解释清楚,但舆论风暴再次席卷了他。有人说他要趁热直播带货,也有人几乎在每条评论下都留言质疑。朋友提醒张原拉黑那个ID,但他总觉得,如果拉黑,好像就是心虚,真的做过什么。

张原的最后一条动态更新于9月15日,自此,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。现实世界里,他离开缅甸,回到因求学阔别多年的老家,想过要做些什么,但无从下手。

因水土不服而产生的红疹已然消退,但张原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精神焦虑——他担心网暴影响到现实,担心亲友受到指摘,也担心自己的前路。除此之外,他更多是有强烈的愧意:本来说的是要去工作、赚钱,但结果是,不仅没有赚到钱,还给家里增添了负担。

赵友平也感觉到他在扛着压力,但一个人又能扛多久?这种压力甚至成为了具象的梦境,夜晚,张原又「回」到了缅甸,「感觉还是被困在那里,出不去」。

他今年已经34岁,大部分研究机构对应聘者年龄都有设限。以他应聘的年为例,庐山植物园研究院的助理岗位,要求应聘人员年龄一般不超过35周岁,其中「特别优秀者」可酌情放宽条件。

如果还在正常的人生轨道,现在的他,可能已经入职庐山植物园整一年。作为中科院博士后,这一岗位并不算高就,但至少能给予他一片立足之地。

但没有如果。科研断档,最近的研究发表于一年前,几乎没什么工作经验,他重新归零,进入社会,甚至,这段缅甸经历还会让他被倒扣分数。

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缅甸都将成为无法避开的幽灵,不断将他拉回那个湿热的雨季。「他总归是要生活。」好友赵友平有些无奈。但问题是,生活如何才能继续?

张原在微博讲述事情经过。图源微博

Dubitabam

脱轨

人生脱轨,也许从卷入缅甸之前就开始了,始于一场经济危机。

年9月,应聘来到庐山植物园后,张原感受到一种幻灭。庐山植物园距离九江市直线有50公里,因为建在山中,每每采购生活用品,都要先下山,再转大巴车到市里,路上便要花费一个多小时——这与他和杨青之前预想的舒适二线小城生活有很大差距。

但这份工作也来之不易。他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是孢粉学,一个地质学、生物学和植物学三科交叉的学科,也是冷门学科。通俗来说,是通过花粉,研究自古以来气候的演变。这个学科毕业的人,就业的方向也多为大学研究所,或是博物馆。

年,张原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结束了博士后工作,作为即将进入学界的新人,他手握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会二等资助,是这个专业唯一入选的人员。根据此前媒体报道,他在博士后期间发表了两篇SCI论文,申请了3个基金项目,还建立起了1个实验室。周绍是张原博士阶段的同门师弟,对这位师兄的印象是「论文写得好」,导师几乎不会怎么修改。

这可能是一份不算突出,但也远不至于拿不出手的履历。张原在中科院系统中求学了近十年,首先考虑的也是留在本校,继续做科研,但未能如愿。女友杨青回忆,最开始,他们还会挑选城市,庐山后来进入他们的视野,也是因为气候温和、宜居。

再后来,张原发现,多数对口的科研岗位都要求3篇SCI收录,还要有国家级的基金项目加成。先后投了近20份简历后,他面临的都是石沉大海。少有的回复里,有人告诉他,「你的专业不合适」「研究方向不合适」。

「冷门学科」,也是大多数业内学者和我们交谈时会提起的关键词。根据中国古生物学会孢粉学分会统计,全国的从业人员,也只有大概人。这门学科本来在学界的位置就少,成熟的研究机构更加稀缺,工作也自然难找。

张原最后选择的庐山植物园是中科院的共建单位,目前在孢粉学研究方面没有积累,一切都要重新建立,但这已是他的最优选。

缅甸归来后,张原晒出过自己年底-年6月在庐山植物园的工资,每月到手所得几乎都在0元左右,还有5个月仅仅月入四千多。对一个博士后来说,这个数字不算高。宁京也是中科院下属机构的一员,他向我们透露,往年庐山植物园的助理研究员,实习期工资可以达到元,「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」。

但张原并未向外人多言,甚至女友杨青也不知情。他总是告诉她,「还可以,先这样,年底会更多」。「还可以」,几乎是张原面对关心时的万能回答。在杨青看来,男友内敛、独立,总是需要她推着问,才能回答几句。这层性格底色贯穿了他之前30年的人生,也与他并不富裕的家庭、瘫痪的母亲有关。

来到庐山后,杨青感受到胸部不适,做完穿刺,结果指向乳腺癌早期。在这之前,她经历过另一场纤维瘤手术。尽管还没有观察到病变,医生还是告知她要尽快手术。

张原在得知后,给女友转了5万块。杨青并没有选择让他在身边照顾,而是离开庐山,回了自己的老家。「他学习好,但生活上可能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,你让他照顾人,不行的。他不是不做,是直接连怎么做都不知道。」杨青解释。

与此同时,张原位于山东临沂的老家也传来了消息:父亲常年患有慢性病,已经到了要动手术的地步。一直以来,张原的母亲都是瘫痪在床,父亲在家种地,勉强可以照顾二人起居。

姐姐已经嫁人,大哥在早年也离家打工,如今结婚生子,需要照顾自己的家庭,作为家里唯一的大学生,照顾父母的期望落在张原身上。但每月0元的收入,显然难以抵抗两个家庭的变故。

这可能是张原头一次面对真正的成年人的责任。在此之前,他都遵从着自己的一套生活法则。求学的过程中,他大多泡在宿舍与实验室两点一线,长春、南京、西安和合肥,那些他陆续生活过的地方,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,他也不会主动外出。他花钱不多,杨青曾见到他连续几天穿同一件衣服,问他,他回答说洗过了,只是又穿上了。读书期间,周绍和他工位相邻,对他最大的印象也是比较节俭,「用的是比较老式的电脑」,好几年都是那一台。

实验室里,张原往往只专注自己手头上的事情,别人来问,他会「被动」说话,也愿意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,但他永远不是主动发起对话的那个人。杨青曾去看望他,发现他几乎不与同门们交流,就算偶尔说一两句,也会让人怀疑,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清他的回答。

过长的学术生活,并没有给张原面对复杂现实的能力,用他自己的话说,「对社会的了解一直比较少」。等真的毕业,巨大的变动又降临在他头上,他急需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。

年上半年,张原开始寻找新工作。最初,他在国内找,但简历投了10多份,都没有回音。后来,他在外网结识了一位中介,对方为他介绍一份位于「新加坡」的翻译客服工作:签一年合同,每月底薪是1.5万元人民币,好的情况下,加上提成可能有四五万,每周工作6天,每天工作时长10小时。但是,介绍是有偿的,需要1万元中介费。

这份翻译性质的海外工作,让杨青有些担心。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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